不知那人是否還會再來，也不知對方到底是什麽意圖。為了以防萬一，顧二娘只能就這麽睜著眼睛坐在房裏，直到天色大亮，才終於舒了口氣。

顧二娘擔驚受怕了一整晚，這事唐古自然是不知的。

所以他醒來後，見顧二娘還靠在床上假寐，眼下一片青黑色，便以為顧二娘昨晚又溜出去了，他還很是體貼地放慢了腳步，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間，好讓顧二娘多睡一會兒。

這娃娃平日裏雖然各種不著調，但卻是意外地擅長體貼人。顧二娘待他好，他便也一心待顧二娘，可見顧二娘還是沒白養這兒子的。

這不，唐古跑下樓之後，便直奔後院去了。

先是從花盆底下挖出來兩根蚯蚓，接著又在草叢裏撲了一只蟋蟀，完了之後他又從衣兜裏摸出兩條珍藏已久的蜈蚣幹。

數了數材料，似乎還缺幾樣，於是他又屁顛屁顛地去找花生。

問：“花生哥哥，你能不能去趟魚市，幫我買十顆魚眼珠呀？”

花生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：“你要這麽多魚眼珠幹啥？”

唐古笑容乖巧：“娘昨夜又出去做事了，我看她好像很累，想給她做點補湯，正好我家傳秘典中有這麽一個方子，保證管用！”

花生：“……”

他覺得，如果被掌櫃知道補湯種放了這些材料，唐古怕是就要見不到明早的太陽了。

為了救唐古，也為了救顧二娘，花生當即拒絕了唐古的請求，並對唐古好一番勸說，終於說服了唐古放棄那所謂的補湯，只給顧二娘買了些豆漿包子送上樓去。

早飯過後沒多久，昨日負責監視顧二娘的阮成和何安便又來了店裏，他們很自覺地給花生交了錠銀子，便選了位置入了座。

左右不見顧二娘，阮成忍不住問花生：“顧姐人呢？”

花生客氣道：“掌櫃的昨夜沒休息好，現在怕是還在樓上睡著，由我和小古來招待二位吧。”

阮成聞言，面上明顯地閃過了一絲失望之色。

那個名喚何安的侍衛見了，忍不住恨鐵不成鋼地瞪了阮成一眼，又輕咳了兩聲提醒阮成自己是有任務在身的，切不可被美色迷惑，忘了正事。

阮成這才收斂了幾分，然而喝著花生給自己斟的茶，只覺得索然無味，不及昨日顧二娘給自己斟的一半香，心裏又是一陣恍惚。

不過惆悵歸惆悵，想到顧二娘睡醒了應該就會出現了，他便又打起了精神。

轉頭瞧見唐古正在櫃臺後忙忙碌碌著，不知在做什麽，阮成便忍不住和他搭話：“我記得你是顧姐的兒子吧，你叫什麽名字呀？”

唐古向來是個有禮貌的孩子，有問必答：“我叫唐古。”

阮成笑著起身朝他走了過去：“唐古呀，你這是在做什麽呢？”

唐古從櫃臺後擡起頭，看了阮成一眼，咧嘴笑：“我在做明目湯，喝了對眼睛很好的東西，哥哥你要試試麽？”

阮成被這燦爛的笑容給晃到了眼睛，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：“好呀……”

話音還未落下，眼角餘光劃過桌面，看到那一只只被布巾包裹著的蟲幹，阮成不由渾身一震，說不出話來了。

明目湯？這孩子是認真的麽？

事實上，唐古還真是認真的，甚至他還頗為不舍地告訴阮成：“我這是專門為我娘做的，分量不多，所以只能給你一點點哦。”

阮成一臉黑線，他收回剛才的話，他一點都不想要啦！

唐古鬧出的這點小風波，雖然著實把花生和阮成給嚇了一跳，但好在這一個早上除此之外，便再沒有發生別的事兒了。

顧二娘睡醒已是臨近午時，茶樓內客人陸續增多，生意倒是不錯。

前些天從流動戲班低價請來的青衣，穿著劣質粗糙的戲服，正站在大堂中間咿咿呀呀地唱著什麽。

客人們有的目不轉睛地看著，有的忍不住跟著一起唱了起來，場面倒是熱鬧。

這裏畢竟不是什麽大茶樓，風流權貴自然是不屑來這種小地方吃茶的，會來的都是些普通百姓，他們也都不會去計較戲子的水平高低，只要能看個熱鬧就覺得開心了。

顧二娘才一下樓，便瞧見了不少熟客，視線對上了，便相互打了個招呼，寒暄了一番。

阮成盼著見顧二娘可算是盼了一早上，眼下終於得見，自然是忙不疊地就迎到顧二娘跟前去了，全然把方才何安對他的耳提面命給拋到了腦後，沖著顧二娘顧姐前顧姐後地叫個不停。

不遠處的何安聽了，又是一陣胃疼。

這小子，遲早要栽在好色上！

可話雖如此，顧二娘對阮成的殷切示好卻是很受用，也不知他們都聊了些什麽，直把阮成給笑得滿臉酡紅，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似的。

何安忍不住灌了一口又一口的茶，像是要以茶代酒，借茶消愁似的。不知他這是被氣的，還是出於妒忌……

待顧二娘終於和阮成聊完了，目送阮成回了座位，唐古老大不樂意地扯了扯顧二娘的袖子。

質問：“你幹嘛勾引他？”

顧二娘挑眉：“勾引？這個詞你和誰學的？”

唐古正色道：“後街的賣酒西施說的，她說故意撩撥別人，就是勾引！”

又道：“賣酒西施需要勾引客人，客人才買她的酒，你難道也要學她勾引客人，讓客人來吃茶？”

顧二娘心想，自己回頭得去找那賣酒西施好好算算賬了，她這簡直是教壞小朋友！

然後，顧二娘擡手朝著唐古的小腦袋就是一巴掌：“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，到後廚給花生幫忙去，我要整理賬務了。”

唐古還想再說點什麽，終究是欲言又止地嘆了口氣，臉上寫滿了恨鐵不成鋼，沖著顧二娘連連搖頭，這才無奈地走向了後廚。

他倒是還想再問一句，二娘呀二娘，你可還記得大明湖畔的梁將軍喲？

顧二娘可不知唐古的小腦袋瓜子裏都在想些什麽，這個年紀的孩子實在跳脫，她簡直跟不上他的思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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